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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
 她结婚了!恐怖吧?不过请七天假期,她就替自己找到好男人嫁出去。

 接下来的半个月,她厚着脸皮再向公司递假条,老板的反应是瞪她一眼,然后放她去享受月。

 享受月?算了吧,她忙得天昏地暗,买家具、搬新家、安顿四位爸爸妈妈、带他们认识新环境…忙得好像真有结婚这回事。

 不过,育箴忙,博承更忙,除开婚事、家事,他还有新公司要忙,所以直到她销假回事务所上班为止,育箴同他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,其它时间里,是他一天一封E-mail,通知她该做什么事情。

 与其说她是他的子,不如说她是他的秘书更为贴切。

 博承的设想周到,房子是三层楼的,每层楼一百坪左右,都有客厅、书房、餐厅、厨房,和三四间卧房,且各有‮立独‬的楼梯通向户外。

 一楼是博承的父母、管家、复健师和司机同住。

 育箴的爸爸‮理办‬提早退休,他和子、儿子住二楼,房间太多,小弟一个人不客气地占掉三间房,一个睡觉、一个读书,另外一间辟作工作室。好笑吧!他连工作都没有,居然先有了自己的工作室。

 三楼是育箴和博承的天地,从搬进去那天起,她最喜欢的家具是墙上那幅巨型婚纱照,照片里,他拥住她,她笑得开心。

 她想自己是怪物,明明知道一切全是作假,还演得那么幸福,也许潜意识里,她在期待着假戏真做。

 下班,育箴回到家里,不意外地,博承没回家,他忙的程度不是正常人能想象的。

 “很公平,他赚的钱比人家多,付出的心力当然要等比级数增加。”她自号口自语。

 放下包包,育箴匆匆忙忙搭电梯到一楼、二楼,向两家的爸爸妈妈打过招呼,聊聊家常,吃过饭后再回到自己家中。

 又是空屋!她对自己阿Q一笑,独居的日子长了,她从未感觉过孤独,反而是结了婚,竟在自己家里感觉寂寞。

 “一定是房子太大的关系。”她打开CD,让房子里增加一点声音,驱赶空虚。

 “懂了吧!当有钱人,住豪宅也是不容易的事。”

 回房间,卸下妆,把头发往上扎,抱住衣服朝浴室走,她不停对自己说话--

 “苏妈妈说,住在这里不错,空气好,也不觉得吵闹,晚上睡觉很舒服,偏头痛的毛病好多了。苏爸爸说,很快的他就用不着复健师了,每天光在花园里来回走一圈,运动量就足够。”

 打开莲蓬头,刷地,水冲上她的肩膀,在泡泡间,她还是喃喃自语--

 “爸爸妈妈爱上外面的花园,计划在上面种花种菜,推广生机饮食,不晓得苏妈妈苏爸爸能不能接受他们的推广。小弟提议好几次,想带同学回家开Party,让大家了解,有个富豪姊夫是件多么幸福的事。”

 幸福…幸福吗?

 他落实合约上面所有条款,他不干扰她,她不妨碍他,他们各过各的生活,他们只是室友,偏偏她想对这个假婚姻要求更多。是她错吗?

 “清醒清醒,在这里,你的获利比付出多,有什么好抱怨?想想你父母小弟,凭你的能力,给不了他们这样的生活环境。”

 微笑,她自己快乐、自己不理会寂寞。

 出浴室,换上宽松的居家服,她走进厨房烧开水,为他熬上一锅冬瓜麦茶。她发现,即使他们没见上面,他依旧在上班前,带走她为他准备的冰茶水。

 “颜育箴,别把注意力摆在博承身上,想想自己的工作。你该怎么帮吴‮姐小‬争取孩子的监护权?首先,从两人的工作比较起,吴‮姐小‬从事幼教工作,教育是她的专业领域,她最了解这年龄孩子的需求,而吴‮姐小‬前夫的工作是挂名经理,经常在外面跑,就是晚上也不例外,也许在经济上,他的收入比吴‮姐小‬多,但养大一个孩子,钱并不是唯一必备条件…”

 突然,开门关门声响起,那是…

 背着音源,悄悄地,她笑得开心,低头,关上炉火。

 转身,她漾开灿烂笑靥。

 他回来了,婚后第一次碰面,她要不要对他说“哈**镁貌患?梗?br />
 走出客厅,走到他身边,着他的脸,她讨好巴结--

 “你回来了。”

 “嗯。”他没看她,今天他的心情恶劣,Dink打电话来,说蓉蓉的病情更严重了,‮物药‬控制不了转移的癌细胞。

 “要不要吃饭?我可以…”她的关怀未开始,即被阻止。

 他倏地回头,不耐的浓眉皱起,她认得,那是矮黑人表情。

 “你不用担心我有没有吃饭,记住,我们只是室友关系。”

 笑容悄悄退位,下一秒钟,她以为自己又要说对不起,和小时候一样,但是,他没给她机会,砰的一声,房门关起,他把自己锁入房内。

 迅速转身,育箴小跑步回房间,食指放进嘴里啃啃啃,啃掉一层指甲屑。

 冲到镜子前面,她看住镜中眼眶翻红的自己,呼吸、呼吸再呼吸。

 “无所谓的,本来就是你不对,是你忘记你们之间的关系叫室友,忘记你们的同居成立,是因为一张契约,是你笨了,不是他的错。”

 拿起面纸擤掉鼻涕,她鼓励自己,没事,待会儿将雨过天青。

 拿起公文包,她找出里面的数据,跳跳跃跃的是文字,鼓鼓噪噪的是心情,她没办法定心。

 人越老脸皮越薄,要是在以前,她肯定贴上前去,一百句对不起,一千句对不起,总要说到他脸上的乌云散尽,说到他的矮黑人表情恢复王子俊容。

 走到化妆台,拿出她的合约书,一条一条、一款一款,她念出里面的内容,提醒自己别忘记,他们之间没有她想象中亲密。

 念过一次又一次,她念出平静心情。

 轻轻吁气,她安慰自己,没关系,说不定时光转移,他们会渐入佳境;说不定他是短暂心情恶化症,过了明天,他们将相处融洽,一如月前,在台南故乡的下午,在榕树下、冰店里愉快聊天。

 客厅电话铃响,育箴走出去接,电话那头是个女人。

 “喂,你好,请问找谁?”

 “我是周蓉蓉,请问苏博承先生在吗?”

 周蓉蓉?!冷不防的三个字揪起她的心,她被逮个正着。

 紧咬下,她以为他和周蓉蓉已经成为“故事”看来身为律师,她的推理能力有待加强。

 “请稍等。”

 抚抚沉痛口,压抑,育箴走到博承门前,敲叩两下。

 “你的电话。”

 她连喊他的名字都不敢,深怕话筒传进她的声音,害对方误会他们之间,打他和周蓉蓉的关系。够懦夫了吧?

 博承面无表情,走出房门,略过她,直奔电话。

 “喂,我是苏博承。”

 一听到她的声音,明显地,他两道浓浓的眉毛下弯,弯出两道优雅弧形。他不生气了?

 原来,周蓉蓉是他的消气筒,难怪,一个不认为婚姻具有意义的男人,愿意走入婚姻,她一定是个特殊到不行的女生!

 育箴低头,走进房间。

 “你要学会照顾自己,再这样下去,就算用绑的,我都要绑你到‮湾台‬。”他对电话那头说。

 来不及关上门扇,他的话钻入她耳朵,是责备,但每句都带着浓浓关怀。

 “最好是这样,我不希望两头担心。”

 两头担心?一头是‮湾台‬的事业;另一头…他的心挂在周蓉蓉身上?

 育箴选择当缩头,迅速关上房门,再也不听他对周蓉蓉的关心。

 * * * * * * * *

 把文件摊摆在上,一张张杂乱无章。无章序的不只是公文,还有她的心情,纷

 她的工作因心情滞碍,她的耳朵不肯专注,自动拉直,‮听窃‬门外声音。那是国际电话啊!他们一聊聊了将近两个小时,谁说分手‮女男‬不能成为好朋友?他们不就是最好的见证?

 或者,他们从未真正分手…念头闪过,育箴心惊。

 那么,她原本不定的婚姻不就更加岌岌可危?她假戏真做的梦想不就必须暂停?

 不要想!不要再去想和自己无关的事情,清楚,你们只是室友,所以,请专心工作,OK?

 用力紧闭眼睛,再睁开,她自己进入工作情绪。

 “对于监护权的争取…”

 门被敲开,好不容易定下的心,又移了位。

 育箴走到门前,拉出笑容,打开门。

 “我可以进来吗?”博承问。

 他的心情好多了,因为刚刚那通两个小时的国际电话?

 育箴酸了酸心,涩涩的苦味卡在喉间,咽不下。

 “请进。”她大方,让出一条道路。

 博承进门,看到地的文件,他回头笑问:“你在工作还是在战争?”

 “我的工作和战争质差不多。”跪在地上,她把一张张档案数据归位,

 “最近接了什么案子?”

 “一个监护权争取案、两个离婚官司、两个遗产官司,和两个公司互控产权侵犯,后面这个是大案子。”

 “听得出来你很忙。”

 “的确。”她不否认。

 “你这里太小,我在书房加摆一张桌子,以后工作你可以到那里去。”

 “谢谢。”

 “需要计算机吗?”

 “我有NOTEBOOK。”

 “嗯,很好。”他看看东又看看西,眼睛四下搜寻。

 “有话想告诉我?”

 “今天…很抱歉,下午我接到一通电话,它让我的心情糟糕。”

 “而刚刚那通电话解救了你?”育箴反问。

 “对,刚刚那是…”

 不想再听一次周蓉蓉的魅力,她截下他的话--

 “其实你不用向我报告是谁打电话给你,因为…我们不过是室友。”

 看看育箴,他认定她在生气,才会拿他的话来围堵自己。

 “律师是不肯吃亏的人类?”

 “我退让一步,对手会进攻一尺,情况很像中甲午战争,中国的软弱割舍掉‮湾台‬,我的软弱会让委托者倒霉。所以律师想吃酸、吃辣、吃甜,随便,但千万不能吃亏。”她用长篇大论掩饰复杂情绪。

 “这次是甲午战争,下次呢?尼布楚条约?北京条约?”

 “你的书念得比我想象中好,我还以为有我这个手,你从不读书。”

 “那是你的自以为是,相信我,我绝不在你的想象当中。”

 对啊!她总是自以为是,以为即使坎坎坷坷,他们的姻缘线会走到最后;以为尽管他无爱,但她有心,就算爱情发展迟缓,总有一天,它会长得茂盛郁菁。

 她笑笑,沉默。

 “怎么样?‮生新‬活适应得如何?”

 “现在才来问『新娘』适应如何,会不会有点慢?”

 “我承认我忙坏了,不过几星期下来,新聘的员工慢慢上手,情况好了不少。”

 “我知道你忙,放心,我不会在这上面同你计较。”

 “爸妈说,你每天都回来陪他们吃晚饭。”博承说。

 对这点,他心存感激,本想把父母接到台北照顾,没想到,照顾父母亲的工作竟全由育箴替他代劳。

 “嗯,苏爸苏妈认为住这里什么都好,就是寂寞了点,不像老家,左右邻居常来闲聊,不过,我爸妈找到新乐趣,看看再过些时候,你爸爸妈妈会不会加入他们的新嗜好。”

 她找些话错开话题,从来从来,她都不想要他的感激,不过…她想要的东西,他不愿给也给不起。

 “什么新乐趣?”

 “种植有机蔬菜,我妈在阳台上面养一大堆豆苗、小麦草,晚上我才刚被着喝下一肚子绿色体。”

 “好喝吗?”

 “有点味道,不过加了蜂,冰冰甜甜的,勉强可以接受。”

 “下次我去找他们要一杯。”

 “奉劝你千万不要,他们会食髓知味,要是他们你喝精力汤,千万别带回来求我帮忙。”

 “精力汤很难喝?”

 “三种生菜、三种水果、三种芽菜和八种谷类打出来,一碗浓浓稠稠的体,你觉得呢?”

 “我不吃苜蓿芽,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头牛。”

 “所以**浣鼻?虮鹚嬉獬隹冢?淙恢皇巧埔饣蜒浴!?br />
 “我妈妈说,上个星期天你带她们去搭捷运,她们来来回回坐了好几趟,觉得很有趣,这几天逛街都故意不坐老丁的车子出去。”

 “苏妈妈说学会坐捷运,她就敢一个人跟你到‮国美‬去,到时要充当导游,带我爸爸妈妈去看自由女神像。”

 “我妈妈是传统女,平时很少出门,一出门容易紧张,这几年我和父亲常年在国外,她还是守着家门,不愿意同我们出国,有时候被我们急了,勉强出去,也常担心得睡不好觉。”

 “我妈妈和苏妈妈很不一样,她喜欢新奇,什么东西都想尝试,有时买到烂东西,回来也高兴老半天,说自己学到宝贵经验,知道什么东西千万不能买。

 像前年,她要到意大利,所有人都劝她不要在夏天去,四十几度高温会让人中暑,她不管,看到便宜的旅游促销活动非去不可,吵了好几天,我爸爸终于妥协。”

 “我记得那次,当我母亲向我们提出,要单独跟团到意大利玩,我们以为她开窍了,后来才知道她是跟你母亲去。”

 “爸爸给妈妈的零用钱不多,在西班牙广场前的名牌街里,她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,她懂不了几句英文,居然还敢开口向店员杀价。”

 “我妈妈则是看到外国人,不敢说半句话,想买的东西摆在眼前,不敢碰,幸好是颜妈妈在,让她带不少战利品回来。”

 “对啊!那次经验让我妈妈炫耀了好几年。”

 “我妈妈更开心,直说以后出国都要找颜妈妈同去,有人带头领她往前冲,那种感觉很。”

 “所以,我常说她们是最佳搭档。”育箴下结论。

 “很难想象,两个性格回异的女人,居然能当好朋友。”

 “是互补吧!我妈妈欣赏你母亲的善良细心,你母亲欣赏我妈妈的勇敢大胆,她们可以结伴闯天涯。”

 “颜爸爸退休后的生活还习惯吗?”

 “没有学生可以管,他只好管你爸爸,他帮他排课堂做复健,昨天我又听他说要去买笔,教你爸爸画国画。”

 “难怪,我爸说等他成为画家后,要我出钱帮他办画展,”

 “比我爸好,我爸我出钱,买他一幅烂画。”

 “你居然敢批评颜大师的作品?知不知道,颜大师是我爸最新的崇拜偶像。”

 “我爸把图画坏了,不好意思送人,只好我把它买下来,你说,那是不是张烂画?”

 “看他们生活得开开心心,身为子女,也跟着快乐。”

 “嗯,明天晚上我帮苏爸爸挂好号,要带他去看诊,回到家里可能很晚了,先告诉你一声。”

 “应该是我陪他去,可是明天…”

 “你忙嘛!而且我正好顺道我爸妈去做全身健康检查,一举两得。”

 “你的工作呢?”

 “不妨疑,我会把工作安排好,别忘记律师是一种实际又看重金钱的人类。”她盗用他的话。

 “其实我来,主要是想告诉你一句话。”

 “原来我们说了一大篇都只是次要?说吧,什么话?”

 “我想告诉你,我很高兴自己的决定,和你结婚是正确的事情。”

 “意思是你想续约?”

 “我们的合约又没打期。”

 “意思是我没有调薪空间?”

 玩笑话出,两人同时笑开怀。

 笑停,他郑重对她说:“育箴,谢谢你对我父母亲所做的一切。”

 “不客气。”

 她为他做过无数事情,帮他煮凉水、准备巾、写功课、背黑锅…多到不胜计数,只有这件,他真心真意向她道谢。

 摇‮头摇‬,她不想要他的谢谢,她想要的是奇迹,一个让他爱上自己的奇迹,让她的单恋不是永远,让她的暗恋有重见光明的一天,虽然,她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。

 他伸出手,她给他一个Give me five。他握住她的手,细细小小的掌心里,净是柔软,他微笑,她展颜,今天晚上他们相处愉快,就像台南的下午,有榕树和芒果冰的那天。

 * * * * * * * *

 深谈那夜后,他们又一个星期没见到面,这对夫天天在小别新婚,慢慢地,育箴习惯一个人在大房子里自言自语,习惯面对空虚。

 今晚,和两对爸爸妈妈聊过家常后,育箴早早回到三楼,她的工作很多,怕是要加班到天亮。

 抱着从事务所带回来的档案数据,走进书房,书房里有博承替她新添的办公桌椅,让她工作起来增添几分舒适。

 扭开电灯,她专心工作。

 虽说,偶尔不小心,博承的影像会偷偷钻进脑间,但她总能很快地将它收拾妥当,进行下一步进度。

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偌大的空间里,除了育箴的打字声和墙上古董时钟的钟摆声,再没其它声响。

 慢慢地,月亮爬上中天,星子西沉,声响变得模糊,人们进入梦乡。

 记不记得杨唤的夏夜?在这里没有潺潺溪水歌唱着经过弯弯小桥,只有夜风吹过树梢,带来几分凉意。

 当!电梯停在三楼,博承打开家门,客厅里一盏小灯,是育箴每晚都会为他留下的温馨。

 回房洗过澡,他的工作还没结束,拎起公文包,他走向书房。

 书房的灯是亮的!伸手,他打开厚重门扇,育箴趴在桌上睡着了,计算机跳到保护程序,一排英文字母在画面中,摇摇摆摆。

 不自微笑,博承看着育箴的睡颜,粉粉的腮边,出淡淡红色,她是个千面女郎,有时自信风发、有时温柔腼腆、有时热情活泼,只有在睡觉时,没有半分刻意,童稚时期的娇憨羞怯尽现。

 好几次,他想问她,小时候为什么对他那么好?难道两家妈妈指腹为婚的蠢举动,真的影响过她?

 好几次,他想问她,煮冬瓜麦茶时,她到底加了什么特别配料,为什么硬是比厨子做的,多了几分醇香?

 父母亲很满意这个“媳妇”说有了育箴,简直像是多生一个女儿,既贴心又懂事。她记得爸爸妈妈最喜欢的话题、记得下班特地绕道帮他们带回来爱吃的东西,爸上Bo jovi,只提一次,第二天,她带回他的专辑。

 这样的女儿都不容易找了,何况是媳妇。难怪妈妈老是骄傲,夸耀自己有识人之明,早早替他订下这门亲事。

 弯身,他替她储存档案、关机,抱起她,准备将她送回房里。

 睡眠受了干扰,她模模糊糊说了声:“小弟别闹,我会晕船。”

 她会晕船?!这倒是他头一次听到,不过,他知道她的事情有限,比邻而居十几年,对她所有记忆只有一点点--她很好欺负,而且不会生气。

 跨开大步,他决定减短她“晕船”时间,迅速将她送回香闺。

 他的动作加大,育箴被震醒。

 半开眼、合眼,她以为作梦,梦见自己在白马王子身上,摇摇晃晃,博承圈着自己翩翩起舞,有点陶然、有点薄醉,是酒吗?她忘记自己喝过酒…

 再睁眼,由下往上,近距离欣赏他,他有个坚毅下巴,就像他坚毅的个性。

 这个梦‮实真‬得令人陶醉,缩缩‮体身‬,她朝他靠近。

 暖暖的体温,带着男人气息,这个体温…未免太‮实真‬。

 偷偷地,往上看一眼,捏捏自己脸颊,会痛…

 天!是真的!眼睛瞠大,嘴巴微张,她全然清醒,这下子,她不再需要晕车药,她得到庙里拜拜收惊。

 “你…你回来了?”

 她略略结巴,对惊吓过度的人,这种情形常见。

 “理论上是。”他笑答。

 “可不可以放我下来?”

 “你晕船?”

 他笑笑,放下她,育箴扶扶沿,坐下。

 “谁告诉你,我会晕船?”

 瞬间清醒,她收拾本,挂起律师面具,律师的首要条件是什么?没错!伶牙俐齿第一。

 “你说的。”

 “我有吗?”

 “你忘记了?没多久前说的。”他答得诡异。

 “我…”

 “你已经踩上平地,确定不会坠机,可以安心睡觉。”

 “睡觉…哦…”甫清醒的脑袋正式运转,她想起工作、想起她打了-半的档案…“不行睡觉,我还没完,现在几点?”

 她跳起身,差点撞上他,他双手扶住她的,以防她摔倒。

 “嗯,对不起。”退后一步,育箴拉开‮全安‬距离。

 “没关系,现在一点二十七分,你打算熬夜工作?”

 “对,明天要开庭,我希望多做分准备。”

 “什么样的案子?”

 “小孩子的监护权争取。我的当事人是一名幼儿园教师,三个月前和丈夫离婚,当时,条件说好,她有探视权,每星期六可以将小朋友带在身边,但是她的公公婆婆和小姑觉得,她诉请离婚的行为,让他们在街坊邻居面前很丢脸,于是灌输孩子一些很糟糕的观念。”

 “什么观念?”

 “比如他妈妈是坏女人,为了外面的野男人不要家庭等等,而且刻意在星期五将小孩子带出门旅行,让她连续几个星期找不到小孩,所以,她决定身争取小孩的监护权。”

 “你的胜算有几成?”

 “幼儿园教师的薪水不多,男方虽然只是个挂名经理,但家里有不少祖先留下来的田产,光是出租田地的收入,就够丰富,再加上他有不少人脉,我想他会有很多『朋友』跳出来帮忙他。

 所以,我打算从男方的‮力暴‬倾向出手,另外,小孩子的姑姑有过毒和妨害家庭前科,我想向法官证明,这样的家庭不适合养育小孩。”

 “假设你的委托人把孩子带在身边,她有足够的经济养育小孩吗?”

 “我希望明天的官司是双赢局面,我给男方探视权,并要求他负担部分教养费用,不管夫感情再坏,孩子有权利和父母亲在一块。”

 “听起来,你的工作不容易。”

 “当然,你以为钱好赚?这是小案子,要是和大老板打官司,才叫累人,对方光用钱砸你,都能把你砸出头包。”

 “那么辛苦,辞职别做了。”

 “不工作,谁养我?要知道身为单身贵族的重要条件,是经济‮立独‬。”

 “别忘记我们是夫,我不介意养你。”

 “我不会认真的,这话是你心血来的一时心情,我要是听进去,放手得来不易的工作,哪天你把我弃养了,我怎么办?”

 “我在你面前,似乎不太有信用,要不要再补签一纸合约,维护你更多权益?”

 他们之间,只能是契约关系?育箴眼神黯了黯,低头,叹息。

 “我伤了你的自尊心?如果是的话,我道歉。”他朝相反方向做联想。

 “苏先生,我辛辛苦苦念书念了十七年,最终目的不是摆在你家里当花瓶。”展颜,她为他的道歉,驱逐晦涩心情。

 “我说错话,对不起。”

 “别说了,饿不饿?我煮点东西当消夜。”她走到门前,回身,她问他。

 “好,我今天也要熬夜,先吃再工作,我来泡咖啡。”他走到她身边,拉起育箴的手,和她同往厨房。

 手心酥麻,心口微呛,育箴假装不在意,也假装这个动作自然正当。

 “我以为当老板的,只要把工作往下层代就行了。”

 “我是苦命老板,你去问问我的员工,我有没有比他们更拚命。”

 “当老板拚命是应该的,要知道,大部分的利润都落到你们的口袋里,可不是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劳工阶级。”

 “听起来,你很嫉妒老板?”

 “当然,没有员工的拚命,你们哪里来的牛皮沙发可坐?”

 你一来、我一往,到最后,他还是忘记问她,为什么小时候对自己那么好?忘记问她,她的冬瓜麦茶到底加入什么独家配料?

 然后,他们抢食了四十颗手工水饺、喝掉几杯不搭调的三合一咖啡,他们一起进入书房工作、一起接黎明太阳。

 他们的工作属不同,却有了同袍情谊。

 这个晚上对其他人而言并不特别,但这个晚上对他们而言,却特别地将他们二十几年来没什么进展的感情,大大地,向前推进。  M.eq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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