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页 小户媳妇 下章
141 书院开张,大不吉利
  当天是元宵节,晚上大家都要赶回城里看花灯的。

 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。

 在这浪漫的节日里,灯火阑珊处,‮女男‬老少都有,猜猜灯谜听听戏,有彩头,有赏银,有歌笑语,风遇自然也不少,比起明湖居书院的学术质灯会,可要有趣太多。

 有人说:“走吧,这个书院太迂腐,真不上道儿啊,还不如去看东城西城的花灯长龙。”

 另一个说:“就是,走走走,望月楼倒了,东湖那边可出了个‘国天香’,新来的花魁苗姑娘,今晚头一回面呢!”

 …

 一时间,明湖居书院的庙台广坪前,人如沙,松松散散。已经有人开始往外走,准备离去。

 孙仲文大喊一声:“诸位留步!我们明湖居书院院长在此,有话要说!”

 众人抬头看,院长?在哪里?不会是台上那个戴着黑面具的女人吧?!

 因为震惊、疑惑,人们聚回文庙台前,等着答案揭晓。

 冷知秋本有怯意,没想到孙仲文这么信赖她,直接把她推到最前面,她看看孙仲文,后者的眼神的确是信任,冲她敢下地牢的决断,冲她两次将死都过来的坚韧,冲她说服曹公公的睿智,冲她苦忍一年不声不响挖通地道逃走的耐,冲她坚持书院理想的热情。

 “咳。”冷知秋庆幸戴了面具,可以遮去她紧张得发红的脸颊,掩饰硬着头皮的尴尬。

 “台上那小女子,你就是明湖居书院的院长?”楚湘客第一个瞪眼,不敢相信。

 “不错。”冷知秋不看楚湘客,而是环视所有受邀的客人,在他们目瞪口呆的神色里,反而渐渐平静下来。

 孙仲文带着王等人也站上讲学的庙台,围在冷知秋身后,给她鼓励。

 楚湘客惊讶过后,哈哈大笑:“荒谬,荒天下之大谬!一个女子——”

 他自然是要说女子开书院多么离经叛道,冷知秋抢过话,自己说。

 “一个女子,和男子一样吃五谷杂粮;一个女子,和男子一样有头脑可以思索,有心灵可以体悟;一个女子,和男子分居两极,才有这世间繁衍的万万人等。凭什么分个男高女低?”

 楚湘客急着辩驳:“自古以来——”

 是,他必定要引经据典讲历史,讲老祖宗的惯例。

 他的话,不说出来大家也明白。冷知秋因此就不等他废话了,再次抢过话来。

 “自古以来,女子不常出头外事,专心持家,这是女子天谦让,容忍,愿意牺牲自己。但这不等于女子就不能有所作为,在虞南国,女子种田打猎,男子反而居家养育子女;在北沙俄,西洋国,世代奉女子为王;即便是我华夏千年,尚有女娲氏,嫘祖这些不朽女英,再如李清照,这里有几人诗词能与之相比?”

 楚湘客冷笑:“你的意思,男子主外,都是女子让着我们这些大丈夫的结果?”

 “是不是让着,一试便知,何须多言?另外,阁下是大丈夫,或是真小人,尚未必呢。”冷知秋两手合握前,抬头看天色,头尚好,有时间和挑事的较个长短。

 她想起两年前的这一天,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刻,她的花轿到了项家大门外,却无人接,是她自踢轿门下来。

 楚湘客被她的话怒了。

 “我堂堂男子汉十年寒窗苦读名闻鄂川,会输给你一介不安于室不敢见人的小女子?”

 “我小小女院长一朝锋芒初试莫问出身,亦不惧你三无德无能无君无父的真小人。”

 冷知秋反口就应,话音刚落,一片哗然。

 不仅因为她的反应快捷,口锋更比楚湘客杀人见血。

 楚湘客当即气得哇哇叫,跳脚大骂:“臭女人!我如何无德无能无君无父!?”

 冷知秋垂眸暗想:夫君此刻怎么不在这里?若他在,此人敢骂她“臭女人”,想来下场会很惨很惨真的很惨…再抬眸,她便替楚湘客庆幸,目光因而柔和。

 即使戴着面具,那双眼睛还是让人一见难忘,尤其是她的目光,微微和风一般拂过。人们安静无声,只剩激动的楚湘客强按心头火等着冷知秋解释。

 “阁下,你自诩文士,经史子集天文地理诗词歌赋,无论哪一样都比不过我身旁这四位先生,比不过就带人挑事,阻挠明湖居书院灯会,口生员名额,做的全是小人勾当,难道不是无德无能?”冷知秋淡淡道。

 楚湘客脸黑。

 “你一个无德无能之辈,用卑鄙无之手段,炒卖生员资格,难道不是蒙骗君上,坑害苏州泱泱学子?买不到生员固然不公平,买成生员的人不论是否学有所成,这辈子都洗不‘欺君之罪’,可见阁下害人至深。”

 冷知秋这话说出来,欺君罔上,那是多大的罪过!楚湘客浑身都发抖了,既惊吓又怒火攻心。四周有些人也开始脸上变,下意识后退一步。

 冷知秋却上前一步,盯着楚湘客,目光变得咄咄人。

 “楚先生不仅无德无能无君,还有一点本事让本院长叹为观止——”

 人群鸦雀无声,互相用目光探询,还有个“无父”,是什么缘故?难道这个女院长要揭开什么秘密?

 楚湘客晃着‮子身‬、抖着嗓门怒喝:“够了!”

 冷知秋戴着面具的脸在夕阳漫天下,黑得肃然,她松开手,指向楚湘客,后者浑身一个灵。

 “阁下自诩名闻鄂川,这一点不假,荆州楚湘客,文采风,引无数女子折,不仅叔嫂通,更与母*,活活气死六十老父…”

 楚湘客“噗”一声狂一口鲜血,嘶吼:“闭嘴!你到底是谁?”

 他没想到冷知秋会如此了解他的底细。

 冷知秋在一年半前就有心创建书院,因此让沈天赐和惠打听苏州两家书院的情况。她是个思维谨慎周密的人,开书院又是她毕生梦想,当然更加重之又重,在不断摸底、考察别人的情况下,也就掌握了两家书院主要人物的来历和才能。

 这种揭人*的事,她从没想过会去做,今天楚湘客自己送上刀口挑衅,几乎坏她大事,她又怎会客气?

 人群已经爆炸,纷纷围观吐血中的楚湘客,就像围观一个小丑。

 世道人心,“无德无能”也就罢了,毕竟大部分人都有无德无能的时候;“无君”已经耸人听闻,还有这“无父”一条,背后居然有这样令人惊叹的故事。当代社会,尤其是文人学子,对于*通是极端不齿的,与母通、气死父亲,这种事情如果是真的,那楚湘客就该被判凌迟而死!

 楚湘客几乎落荒而逃,其实,他和嫂子通是事实,和母亲*却是传说而已,但世人由他父亲气死,就非要联想到他可能与母通,众口铄金,最后就变得真有那么回事似的。

 无论如何,他要想再在苏州立足,恐怕是不可能了,只能去找下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。

 人们用鄙夷的目光送走了鹿鸣书院的楚湘客,注意力重新回到台上的明湖居书院女院长身上——再怎么说,女子当院长,太稀奇!

 “撇开楚湘客不谈,既然女院长划下道来,那我们也不能客气,倒要看看你一个女子有多大本事,敢来开书院!”鹿鸣书院另一个先生朗声叫道。

 当即有好些人附和。

 他们比不过冷知秋身旁的四位先生,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小女子?

 冷知秋盈盈一礼,走下台来。“既然是斗文,本院长也不必居高临下,以此为始,我要走到书院二门,你们尽可出题,到了二门,我有话说。”

 人群随着她的走近,攒动,不安,‮奋兴‬。

 这女子身形扶风,长发嫣然,虽然一脸黑面具,也掩盖不去通身的华彩章、步态如鸿。

 有时候,行动比任何语言更有说服力。他们在她身上,看到了自信、聪慧、令人仰止的坚定——此时此刻,不亚于孤身闯关,她却不慌不忙从容淡定。

 “好大的口气!”开口的那位先生击掌,既是挑衅,又有敬佩。“某先来——尧舜指下三杯酒,汤武争逐一局棋。女院长,求解。”

 冷知秋道:“以青史观之,尧舜汤武,占的不过是三页纸,数百字。在当时,却有千万人为之筑高台,千百为之费血汗。离尘世的方外之人,要把它看得忒轻;王侯将相乃至君上,又把它看得忒重。是轻是重,全看先生您自己要选哪一种人生路。”

 那位先生沉不语,只觉得她的观点冷静之极,不偏不倚,竟然无可辩驳。

 冷知秋便从他面前走过。

 又有人上前考她对联、诗词,很快折服而退。

 却有个人要考她八股文章、科举应对。

 冷知秋怔了怔,扭头指着顾博道:“这个我不会——您去问顾先生吧,他教这个在行。”

 众人不由得哈哈笑起来,为她诚实的模样,颇为可爱。

 那考八股的人便有些得意,故意刁难她:“女院长不是说‘尽可出题’么?”

 “不错,明湖居书院不仅我一人,还有这四位先生,才学全都在我之上千百倍,我这个院长是个中人而已,一人办不成书院,和这四位先生一起,才有这苏州自己的明湖居书院。”冷知秋道。

 孙仲文帮腔:“我们唯院长马首是瞻,若有不服的,可先过我等四人这一关。”

 冷知秋心里一暖,这种支持信任,从在地牢里初会时的猜疑,到三百多的相处考验,最终有了今的默契相守,她能体会他们在背后的力量。

 孙仲文等人支持冷知秋,不仅仅是为了项家,事实上,到了今天,他们真正支持的人就是冷知秋本身而已,因为书院是以冷知秋的名义而建,和项宝贵半关系也没有。

 作为冷知秋的丈夫,在子事业关键时刻,项宝贵没有出席面。

 作为冷知秋的合伙人,慕容瑄也没有出现。

 剩下真正的团队,便是共同进退的在场五人自己。

 站在书院二门照壁前,那是一面粉白的墙壁,光洁方正,没有任何刻画。

 冷知秋居中而立,手抚着照壁。

 “诸位先生,明湖居书院暂时没有钱建造恢宏高大的讲堂、学斋、经堂、文庙,只把大部分经费用于三栋藏书阁和这一面白玉照壁。自今始,书院将对所有人开放,接收各方捐书,刻印或者手抄皆可,一旦收录进藏书阁,便在这照壁上记下捐书人的大名。我有一个梦想,梦想有一天,这里将成为苏州最大最好的藏书宝地,这个梦想需要诸位与我们一起实现。”

 这就是冷知秋与孙仲文等四人商议的书院开张途径。

 一年多时间,除了冷景易四处活动开办的官方学政衙门、学社,南山书院、鹿鸣书院已经全面占领苏州民办教育的市场,并且摸索了一套“炒卖生员资格”的办学方针,来适应苏州学子们底子薄、见识短的实际情况。

 明湖居书院既要异军突起,又要保证正常的教学风气,不跟风走歪路,还要不成为出头鸟,遭两家书院排挤,就需要一个比较温和、又有鲜明特色的方式,来寻找立足点。

 这个方式,就是广泛纳捐书,建立苏州最大的藏书阁。有了藏书阁的旗帜,才能慢慢形成效应,吸引人前来就读。

 白玉照壁刻上捐书人的名字,将会让这些人成为书院的一分子,不自觉为书院做宣传,甚至他们本身也会因此加入书院就读。

 “诸位请随我至藏书阁一观。”

 冷知秋带头将人往藏书阁引。

 那些知名的大书院,亭台楼阁浑然一体,气势恢宏。但整个明湖居书院,基本上都是简单的竹舍、石台,傍湖而建的墨池算是比较突出的建筑,因此,看上去,它显得有些寒酸。

 但冷知秋带众人参观的藏书阁却不同。

 藏书阁分三座连体,第一座是广厦,第二座和第三座都是三层高的阁楼,全部造在汉白玉石垒砌的月台上,雕梁画栋,*大门,规格超乎所有人的想象。难怪冷知秋说大部分经费都用于造藏书阁,区区千两白银,造这三栋阁楼,根本一文钱也剩不下来。

 其余竹舍、亭台的钱,实际上是冷兔变通筹集,因为具体招工用料的事都是冷兔在办,冷知秋并不知情。

 至于冷兔筹钱的渠道,只有冷兔自己心知肚明,还不是羊出在羊身上,全由项宝贵掏了包…

 如今,冷兔已经卷包袱去了无锡,带着好几桩未了结的历史遗留问题。

 这边参观到一半,主客融洽,相谈甚,冷知秋一个小女子站在人群最前面领头,并不怯场。

 就听占地好几亩的书院大门外,锣鼓喧天,人声响起。

 新聘的门子飞跑着来报:“院主,有人捐书来了!”

 “咦?”谁消息这么灵通?觉悟这么高?

 冷知秋高兴的带着人去大门接,只见浩浩十几个人挑着书箱,书箱上全部贴了红封。

 领头的一个中年人递上帖子,冷知秋打开来看,捐书人名叫:青霜。

 青霜?是谁?

 中年人作揖道:“小主捐赠一共九十九册书给贵书院,还请笑纳。”

 冷知秋捏着帖子费解:“你家小主如何得知书院受赠书籍?敢问你家小主是否认得鄙书院哪位先生?”

 孙仲文等人也凑过去看帖子,纷纷‮头摇‬,表示不认识。

 那中年人笑道:“小主认得院主夫人,和您是极相的。其余不必多问,院主笑纳这九十九册书便可。”

 冷知秋顿时觉得下巴要掉了,幸亏面具撑着。

 这个什么青霜是男是女都不知道,居然认得她?还很相?开什么玩笑…

 中年人示意后边的人放下书箱,便带人走了。冷知秋无奈,只好让孙仲文将“青霜”的名字刻上了白玉照壁,让这个不知‮女男‬的人,成为明湖居书院第一个上榜的人物。

 待书箱搬到藏书阁,开箱验取,一册册均是装裱精美之极的好书,天文地理、经史子集、山南海北,应有尽有。

 不管心里多么疑惑,冷知秋真是乐开了怀,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。

 ——

 虽然有些波折,但明湖居书院元宵灯会好歹圆结束,效果可圈可点。

 那时天色已经发暗,人们都往苏州城里赶。

 今晚元宵花灯,从东城摆到西城的长龙,热闹不言而喻。

 冷知秋皱眉等在她那间竹舍,先回来的是小葵和张六,二人神色古怪,离得远远的。

 小葵进屋和冷知秋说“六爷找来了”,随即便低头退出去。冷知秋多看她两眼,张六便进来了,挠着帽沿,不好意思的对冷知秋笑笑。

 “夫人,小六六这两天着了风寒,属下惦记着,便去看看他。”

 “忘年病了?”冷知秋吃惊,忙问:“可好些了?”

 “那孩子体格不错,发了两汗,今已经能喝米汤了。”张六说着,突然想起倪萍儿的话,又补充说明:“小孩子断断得仓促,体格总会下降,萍儿给他续几天,就没事了。”

 萍儿?冷知秋挑眉看张六,奇怪他什么时候改口叫倪掌柜为“萍儿”,又为何如此了解母婴的琐事?

 “倪姐姐可好?”她问。

 “还是老样子,好。”张六的语气柔和亲切得自己都未发觉。

 屋外,有人碰翻了花架上一盆水仙,啪嗒一声,碎裂开。

 冷知秋问:“何人?”

 良久,屋外响起小葵的声音:“‮姐小‬,是有只野猫顽皮,已经跑了。”

 冷知秋便又问张六:“这几你魂不守舍,都是因为担心忘年?”

 张六张了张嘴,却有些无言,脸先红了起来。

 “…”冷知秋莫名其妙看看他,也不催促,先办事要紧。“既然不想说就先不提也罢,天色晚了,你速备马车,送先生们回项园,再叫老七来陪我进城,我要去一趟慕容府。”

 张六松了口气,答应着要走,突然想起一件事:“夫人您进城找慕容家主?怎么不叫少主陪着?”

 少主?冷知秋有些气闷的噘嘴,“鬼知道他在哪里。”

 自打大年初一了她一天,作天作地的不放她离开半步距离,此后就一百八十度转变,活蹦跳去忙他自己的事去了,又是安排去大理寻找解蛊毒的事,又说有个大买卖要做,还说要给她一个惊喜。

 结果她固然忙着,可回到项园一叶吉屋,睡到深夜也不见项宝贵回家,她的心情自然不太美妙。

 到了早上起,才发现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在了身旁,手脚霸道的架在她身上,圈着她的

 她醒,他自然立刻就跟着醒。

 不过醒来了也讨厌,他往往总磨着想做点“好事”,偏偏冷知秋却越来越没兴致,甚至有些抵触他的靠近。怎么会这样?冷知秋自己也不明白,心想自己为何这么小气,因他晚归几,便连碰也不让他碰了?

 这样过了几天,项宝贵终于沉下脸去,捂着心口走了。这一消失,便将近十,她都不知他跑哪里去了。

 今天不是寻常的日子,既是书院开张面世的重要时刻,也是她和项宝贵成亲两年的周

 如果依照旧的约定,她和他,尚无孕育孩子,是应当“和离”的。只不过谁也没吱声,大家心照不宣的“忘记”了这个约定。

 冷知秋黯然垂下眸子,挥手让张六走。

 ——

 这时,沈天赐也回来了,为难的看看冷知秋,犹豫道:“外甥媳妇儿,说了你别生气。”

 冷知秋心开始发凉。“您说吧。”

 “我去项园里找过宝贵,他不在,也去苗园找过,但被一个很高很瘦的人拦住了,竟然不让我进苗园。我说替你们少主夫人跑腿来的,要找你们少主,那瘦竹竿…还是把我赶出来了。”

 沈天赐看冷知秋脸色,已经多云转,书院开张成功的喜悦然无存。

 他便暗暗叹息,本来还想趁今天高兴,和她商量办复婚的事,惠那边好不容易点了头,但看现在的情形,还是别提算了。

 “外甥媳妇,宝贵他待你是真心的,你别想太多,就是他有些下属怪气神神秘秘,你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。”

 冷知秋鼓着腮帮子闷坐。

 坐到天黑透了,张六和夏七一起赶了马车来接她进城。

 “你们少主到底在忙什么?”冷知秋盘膝坐在马车里,忍不住问夏七。

 夏七回道:“少主夫人您放心,少主做的事,都是为了您好。”

 是么?冷知秋仍然鼓着脸,心里反复念叨:今元宵,今成亲两年期…如果项宝贵再不回来,她可真要生气了!

 夏七问:“少主夫人要先去哪里?”

 冷知秋想了想,便道:“反正顺路,就先去榕树街瞧瞧,再去慕容家走一趟。”

 ——

 元宵这一天,项宝贵在做什么呢?

 他先在榕树街项宅里呆了整整一个上午,走出来的时候,脸色是铁青的。他对高老二吩咐了几句,便先去找木子虚要了几盒美容护肤的胭脂膏,着人送回沈家庄项园,随后便将木子虚绑架了,一起赶到寒山寺。

 天色将暮,寒山寺一片静悄悄,寒鸦飞渡。

 就在那个傍晚,寒山寺被血洗了,包括如意法师在内,身首异处。再燃一把大火,直烧了整整一宿,火光冲天,百年名刹寒山寺,从此化为断桓残壁、地灰烬。

 ——

 酉时,苏州城花灯如闪亮的水,从东城蔓延到西城,歌舞升平。

 当今皇帝朱鄯是个十分有个性的皇帝。

 他的军队和成王朱宁的军队打仗打得跨过了年,可以说,战无不败!李某某正如项宝贵所言,纸上谈兵,毫无实战经验,偏偏又自信过头,口才一,不管怎么打败仗,他总能找到理由推卸责任,导致朝中好几个负责后勤的官儿倒大霉,被诬陷而死。最后,李某某干脆把责任推到了皇帝朱鄯头上,说最近一次大败仗,是因为敌方朱宁亲自上前线作战,而自己这边士气低落,如果皇帝御驾亲征,帝师的士气就不会低落,就不会打败仗了。

 朱鄯看了李某某的战报,气得哈哈大笑,不但不去“御驾亲征”,反而下令全国歌舞升平,度元宵。

 他的思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…

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,才有了今晚苏州城妖冶如带血玫瑰的元宵烟火,璀璨一时。

 ——

 东湖畔,是整个苏州城热闹的中心。

 这里崛起了一家新秀花楼——国天香。让国天香名闻遐迩的人,就是近新来的花魁,苗姑娘。

 苗姑娘不同于普通青楼花魁,总是搞一通“卖艺不卖身”的噱头,玩一些“待价而沽”的伎俩。她就是卖身来的,但很贵,贵到令人发指。

 为什么这么贵呢?

 首先,苗姑娘一来苏州地面上,就追来了两个老“主顾”,天天跪在国天香楼外面,凄惨的叫着“苗姑娘,苗姑娘啊”,叫一声,吐一口血,人家苗姑娘根本不理睬。打听之下,得知这两位曾经都是一方首富,富得可以买下一座城池,但为了和苗姑娘来上那么一次,从此倾家产,却依然对她念念不忘,追到苏州。结果没多久,两位老主顾都吐血而死了!

 再者,苗姑娘坐在国天香最高最好的绣房里,明码标价:“一次一斛夜明珠”,爱来不来。

 夜明珠又不是鸽子蛋,哪能这么狮子大开口?世上总共才多少颗?

 就冲这两条耸人听闻的传说,虽然整个苏州城都没人见过苗姑娘的真面目,但大家都认定了她是新“花魁”

 “今晚,终于可以一见苗姑娘的庐山真面目了吗?”东湖畔等待着的人群纷纷传问。

 “这位老兄,您已经激动得鼻血了吗?”有人笑。

 那位被笑的老兄捂着鼻子,不理不睬,继续伸长脖子看湖面上的画舫。

 东湖湖面上,画舫如织,全都挂花灯,水倒映着灯火点点,红红绿绿,了游客的眼。还有各种丝竹乐曲,伴着清亮甜美的歌声,醉了游客的心。

 ——

 在熙熙攘攘之外的西城榕树街,项宅不甘寂寞,突然着火。

 火烧到大门时,冷知秋正好和张六、夏七、小葵顺路回来看看。

 火光映着冷知秋一张惊恐的小脸,惊恐慢慢变成了哀戚…这里是她最初的夫家,虽然现在搬到了沈家庄项园,但这个十数年的老宅,承载了太多美好的记忆,关于她和项宝贵的记忆。

 他们在这里成亲,在这里慢慢走近彼此,在这里“圆”了两次房,在这里编织许许多多琐碎如丁香的小故事…

 “怎么会这样?”冷知秋喃喃。

 张六和夏七互相看看,小葵扶着摇摇晃晃的冷知秋,张六守在边上,夏七纵身跃入火海查看。

 良久,夏七跳出来,被烟熏得眉焦目赤,脸是灰。

 他‮头摇‬,“里边没人,都烧得差不多了。少主夫人,别难过,您若是怀念这宅子,回头少主再重建便是。”

 张六咕哝:“是谁狗胆包天,敢烧了少主的老宅?”

 项宅和左右邻居相隔甚远,饶是如此,左右邻居还是惊吓得叫不止,远远的提水来泼,生怕火势蔓延,烧到他们的屋子。

 冷知秋哪里还有心思去慕容家探望合伙人慕容瑄,只怔怔看着熟悉的项宅在火光中毁灭,在心里千百遍呼唤:“夫君,你在哪里?现在该怎么办才好?你快回来…”

 她突然觉得一阵头晕,仰面就倒。

 “‮姐小‬!”小葵抱住冷知秋,急得脸发白,“快快,先送‮姐小‬去看看木大夫。”

 ——

 谁知驾马车飞奔到十里长街,只见人山人海,哪里能够驱车?

 在人群中,有不少熟悉的面孔。

 有胡登科和他的母亲胡杨氏、夫人胡柳氏,有钱多多带着沈芸和钱智,有凤仪楼的掌柜曹细妹…

 小葵知道,项沈氏带着项宝贝可能也在不知何处玩耍。

 这会儿找不到人,又挤不进十里长街,随着人,马车一步一步无可奈何的往东移,竟移到了东湖湖畔。

 ------题外话------

 咦,我为啥就更新了呢?呆状…  m.EqUXs.COM
上章 小户媳妇 下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