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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节
 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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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省‮府政‬将召集省内各家‮行银‬召开联席会议,共同研究向省汽车工业集团发放“银团‮款贷‬”事宜。虽然美其名曰“研究”实际上就是‮府政‬向‮行银‬指令摊派‮款贷‬,这早已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把戏——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寻常,据说‮款贷‬总额将达到二十多亿‮民人‬币,这样的天文数字在省内的企业界、‮行银‬界引起了轩然大波,只吓得各家‮行银‬的行长们恨不能把自己锁到金库里躲起来,心里揣摩着不知这一次又要抓哪个“冤大头”了。

 三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让人燥热难耐,注定今年夏天又是一个酷暑。省商贸‮行银‬杜念基副行长一直等到将近下午两点才通知司机小王备车。车子快到省‮府政‬的时候,‮机手‬响了起来。他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,嘴里不住“嘁”了一声,接听电话。

 “二哥,其他几家‮行银‬的一把手都到了,车副省长马上就到场,你怎么还不来?”

 “你跟着瞎什么心?”杜念基笑了笑问。

 “可是今天的会议你是主角,你不来怎么开?”

 “所以说嘛,如果我不到场,他们会一直耐心地等下去的。”杜念基说。

 “老大,我求你了,这次我把身家性命都豁上去了,就请你老人家抬举抬举老弟吧!”对方仍旧哀求着。

 杜念基依然不慌不忙地笑着说:“你把身家性命豁上去,小心给人家当了炮灰。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,奔驰车刚好停在省‮府政‬三号办公楼门前。

 一般来说,省委、省‮府政‬召集的会议总是要求‮行银‬一把手参加,可是一把手又没有‮身分‬术,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出席这些七八糟的大会小会?但是今天的会议非同寻常,既然是车副省长召集各家‮行银‬行长开会,十有八九就是与给汽车工业集团的二十亿‮款贷‬有关,所以上午黄可凡行长请杜念基代表自己出席会议的时候,特意叮嘱他要见机行事。

 走进小型会议室,只见沙发里稀稀落落地歪着几家‮行银‬的行长。

 “嗬,小杜行长到底是少壮派,架势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嘛!”省工行的老李行长调侃地说。

 “彼此彼此,您也是从少壮派经历过来的,想当年那风度肯定不亚于在座的任何一位。”杜念基笑了笑,似乎是轻描淡写地谦虚了一下。

 李济周的底细杜念基很清楚,他十四岁就在‮行银‬里混,因为初中没毕业,文化水平不高,所以在储蓄所里点了大半辈子钞票。近几年家里有亲戚在中国‮民人‬‮行银‬总行掌握了实权,才仗着人家的势力飞黄腾达,三年一小步,五年一大步地坐上了省工行的第一把椅。可是因为年龄问题,椅坐上了,也到该退休的年龄了,总有一种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的失落感。他像杜念基这样四十岁的时候,充其量不过是一家办事处的小主任,两个人之间自然是天壤之别,所以李济周总是表现出醋意。刚才本想抢白杜念基一句,没想到倒让他拐弯抹角地揭了老底,只好把肥胖的‮子身‬陷进沙发里,似乎是骄傲地接受了杜念基的恭维。

 “对了,李行长,前几天黄行长把您外甥女的事代给我了。我看这孩子聪明,还是大学毕业,所以我就把她安排在城区支行了,先学两年业务,搞个差不多的职务后再调省行,以后会有发展的。”杜念基说。

 “哦?”李济周感到很意外,连忙坐直了‮子身‬“这孩子你多些心吧,我妹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,娇惯得厉害,你要多教育她。”

 “没问题,这孩子的前途我管了。”杜念基爽快地点点头。其实杜念基对李济周的调侃并不以为然:大家虽然吃的是同一碗饭,但平里谁也犯不着得罪谁,所以无论是公是私,还是彼此照应些好。子女安排工作,亲戚办企业搞‮款贷‬,为了避免嫌疑,几家‮行银‬的行长之间都是叉着解决问题的,你给我儿子安排个工作,我给你侄子贷个百八十万的,大家礼尚往来,互相照顾,谁也离不开谁,这已经成了金融系统的“行规”老李年纪大了,有点儿犯更年期,杜念基自然不能同这老小孩儿一般见识。不管官场上怎么得意,随时不要忘了尊重老的,拉拢小的,不必要得罪的人绝对不要得罪,这是杜念基的信条。

 “少壮派就是少壮派,到底不一样。小杜行长主持工作后,商贸‮行银‬的业务突飞猛进地发展,快要把我们几位兄弟挤兑得没饭吃了。”省建行的王明义行长脸上似笑非笑地说。

 “不敢不敢,您老人家太抬举我们商贸‮行银‬了。建行这几年国际结算业务做得有声有,几乎抢占了商贸‮行银‬的老本行。我们还要向你们学习,胆子再大一点,步子再快一点才是。”

 这几年建行因为一味追求快速发展中间业务,国际结算业务程中漏越来越多,最终导致国际金融诈骗案件频繁发生。前几天又有人内外勾结,非法套汇一亿美元,‮民人‬‮行银‬、中纪委、监察部联合派出调查组进驻建行,急得王明义要血,不好连“乌纱帽”都保不住,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凑趣儿。此事老王绝对向外界封锁消息,但是杜念基早有耳闻。这些年商贸‮行银‬国际结算部不少业务尖子都被他高薪挖了去,杜念基一直忿忿不平,今天在这里狭路相逢,自然不会放过他。“胆子再大一点”当然指的是一亿美元的套汇大案,老王听了不脸色一

 “得了吧老王,你下边的储蓄所尽搞‘高息揽储’,得我们行的存款哗哗往下掉,还说别人抢你的饭碗呢,我们都快没粥喝了。”李济周站出来替杜念基鸣不平。

 “哎呀,哪里是我让他们搞的呀,‮央中‬三令五申不让搞这事,下面的人不知死活地硬要,我在上面有什么办法呢?”王明义两手一摊,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。

 “什么上面下面的,我看这就像你和你媳妇搞那事一样,她在下边硬要动,你不配合她,瞪一瞪眼睛,她还能得成?肯定是上边下边一齐动,两人才快活地搞起来——不用你们快活,累死你们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!”行的郑行长了进来,他的话一出,大家哈哈大笑,连王明义也被气笑了。毕竟高息揽储的事情不得人心,行长们提起来都互相埋怨,互相指责。但是现在‮行银‬间竞争这么烈,没有存款就等于死路一条,所以下面的人偷着做了点儿手脚,上面也装作不知道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而已,那情形真像郑行长说的那样。

 “其实,我不说大家心里也明白。”杜念基说“咱们下面的人谁都不干净——任务指标那么重,不使点儿手段怎么能拿回奖金?要依我的,大家定个时间,喊一嗓子,一二三,说停就停,谁也不要再搞,就凭自己的真本领上存款,这样金融秩序才会好些。”

 “对对,这样才好,这样才好。”行长们应和着,其实谁都不想停手。

 “念基,今年利润怎么样?”郑行长问了一句。

 “刚刚三月份,还不好说。不过在去年盈利两个亿的基础上再来它五、六千万,问题应该不大。”他的话在会议室里引起了轻微的动。现在各家‮行银‬都亏损得一塌糊涂,不良资产达到百分之六、七十,别说盈利,就是想减亏都是白做梦,而商贸‮行银‬的利润水平却如此之高,真是鹤立群。说实在的,今年的经营状况杜念基心里也吃不准,几笔大的‮款贷‬有可能损失,金融同业竞争越来越烈,存款增长越来越吃力,很难说今年的效益将会怎样。但是郑行长叫了板,他自是不甘示弱。众所周知,行在全省各家‮行银‬里也是佼佼者,利润水平还是不错的。

 “哦,那倒比我们强了些…”郑行长极不情愿地嗫嚅道。

 “强也强不到哪里去,今年存款也是降得厉害,还要维持‮款贷‬,已经开始向总行拆借资金了,年底算总账,恐怕还赶不上你们呢。”杜念基给了老郑一个台阶。  M.eq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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